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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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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是一個很有見地的人,眼光獨到,她敏銳地發現了自己對這個天下的抱負,也看出了得到雲若公主,將對自己有多大的助益。

她真得是完全從他的角度,替他在考慮問題。

可是這種感覺,卻是壞極了。

一路上,路放都不再說話,抿著唇,僵著眉眼,這讓秦崢幾次側目,不明白自己又說錯了什麽得罪了他。

於是她開始努力地想了一個笑話:“有一個大夫,醫術很不高明,有一次他治死了人,別人來抓他,他半夜翻過墻頭,從河裏游著跑了。後來過了一些時候回來,見兒子在讀醫術《脈訣》,他就對他兒子說啊:兒子啊,你現在不著急讀醫書,還是要先學會游泳才是要緊的!”

路放置若罔聞,月色之下,面目越發僵硬。

秦崢挖空心思,又想了一個以前在敦陽開食店時,別的客人講的葷話:“有一個女婿,看到前面岳丈在拜祭,於是就用手捏了一把屁股。這個岳丈呢,就怒了,女婿就說:我以為這是丈母娘呢!’隔了一夜,岳丈忽然把女婿叫來,一番大罵:畜生,我昨晚整整思量了一夜,就是丈母,你也不該啊!”

秦崢說完,瞅著看路放,卻見他越發沒了表情。

秦崢黔驢技窮,不由蹙眉,心道果然這是海底針男人心,怎麽就這麽難以討好?

於是幹脆,她便不再理他了。

她不理他了,他卻回首看了她一眼,沒好氣地哼一聲:“講得什麽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秦崢挑眉:“既嫌我講得不好,你講一個來聽聽。”

路放淡道:“我不會講笑話。”

秦崢得意道:“你這不會講的,還嫌我講得不好。”

路放卻是記掛著剛才的事,便沒好氣地道:“等我娶了雲若公主,我便不再和你在這裏胡扯,自去陪我的夫人花前月下去了。”

秦崢聽著這話,剛才的得意便瞬間去了,心間泛起說不出的失落,不過還是強自笑道:“早說過的,千裏宴席,終有一散。”

路放凝眉望著秦崢,有那麽一刻,當山風輕吹,當似有若無的松香拂面的時候,他真得很想問她:秦崢,我娶你,可好……

可是,他終究沒有問出。

他望著遠處與夜色連綿一片的山巒,擰眉不語。

他知道,自己得到的必然是拒絕。

她了解他,正如他了解她一般。

當年她的父親死時,她想的不過是父親的遺願,開一家飯館,把所做的美食揚名天下,找到母親。

她其實本性是懶惰的,並不想承擔太多的責任。

她性子中自有一股孤高和冷絕,其實並不是太願意卷入屬於他的是是非非中。

她曾經試圖去選單言為夫,並不是有多麽的喜歡單言,而是因為單言適合。

這個女人,也許性子中根本不曾懂得任何男女情愛,她只是試圖去選擇最適合她的。

而他,也許曾經可能是,但現在必然不是了。

夜色中,樹影斑駁,少年的眉眼間盡是蕭索。

曾經的他,大言不慚,說天下女子,都不過爾爾,他自以為心志堅定,此生絕不會耽擱於那等兒女之情。

因為這個,所以他自食其果,走了一條世間最為艱辛的情路嗎?

這一次,路放是真得面目消沈,挽著她的手往前行去,可是卻一言不發。

秦崢也感覺到了,這次卻是連說個笑話引他都不能了。便不再說話,只靜靜地隨著他往前走。

待到了溫泉之處,他自己背過身去,幫她看著四周,讓她去泡溫泉。

秦崢褪去衣衫,走到溫泉中,煙霧繚繞,泉水汩汩,她透過那氤氳的水汽看過去,卻見他背對自己立在寒秋中,孤絕挺拔,倔強蕭瑟。

秦崢低低嘆了一口氣,將自己埋在溫泉中,只露一個腦袋。

路放聽著身後動靜,悶聲道:“小心些,你如今身子虛,不要泡久了。”

秦崢仰起滿是水滴的臉,看那個疏離的背影,帶著水汽的聲音高聲喊道:“路放,我把你看作我最親的人。”

路放背影冷硬,卻是沒說話。

秦崢見此,在水中再次大喊:“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即使你要我的命,我都不說半個不字!”

路放聞言,唇邊卻是扯起一抹蕭瑟的冷笑,低低喃道:“是嗎……”

☆、95|結親2

接下來幾日,路放依然命連家兄弟保護著她,暗下來也問起小丫頭碧蓮關於秦崢這幾日的飲食,但他自己卻再也沒有去見秦崢,只推說是忙。

他也確實是忙。

秦崢呢,開始還並沒覺得,後來過了兩日,她是覺出味來了,知道路放這是有意冷落。一時想著他如今都要娶親的人了,自己迎著那山風,便不覺有幾分落寞。

而如今的山裏野果,是再也沒有的吃了。眼瞅著已經進入了寒冬,可能山裏野果也極難摘到了吧,前些時候路放帶來的果子,看著就比以前少了,而且也酸了小了。

秦崢吃著山中夥食,覺得很是不能入口,於是便親自來到竈房裏,想要為自己開個小竈。誰知道來了這裏,卻見蘇盼一個人正在那裏搗鼓什麽呢。

她湊過去一看,卻原來蘇盼在熬粳米粥,那粥明顯是熬糊了的,裏面細白的粳米夾著黑色的什麽,難看不說,聞著還一股子的糊味。

蘇盼自從那日和秦崢聊過,知道秦崢根本不是自己的敵人後,便對她另眼相待了。此時見她來了,忙過去拉著她的手,問道:“秦崢,你快過來看看,今日放哥哥憂思勞慮,夜不能寐,我想親自熬個粥給放哥哥喝,這怎麽熬來熬去,成這樣了呢?”

秦崢瞥了一眼,淡道:“你這個別說是糊了,便是熬出來了,不過是普通的粳米粥罷了,實在也不出彩。”

蘇盼一聽,眼前亮了,拉著秦崢的手撒嬌道:“秦崢,你幫幫我嘛,你和放哥哥一起開過飯莊,一定知道他喜歡吃什麽吧?你教我做一個他喜歡的吧。”

秦崢想著這幾日路放一直也不搭理自己,想來心情也不好吧,不如就幫蘇盼做一個好飯給他吃,也算是讓他開心下?

她有了這個主意,便點頭道:“好,既如此,我就教你做一個吧,這個以前雖然從未給他做過,但我想著今日他操心勞力,這個半夏秫米為湯,配半夏和胃安神,正好能助睡補體。昔日李雲鵠所寫《粥譜》中便有記載,而且此粥乃《黃帝內經》中十三方之一。”

蘇盼聽秦崢這麽說,不由敬佩不已:“秦崢,你不但會做飯,懂得也很多啊!”

秦崢淡道:“這個粥倒不是什麽稀奇之物。”

蘇盼見秦崢說得頭頭是道,而且果然肯幫自己,越發信了她是對路放沒什麽心思的,看著她就更加親切了,便拉著她的手笑道:“秦崢,你對我真好。”

秦崢並不喜歡和外人如此親近,便不著痕跡地從她手中抽出,檢查了竈房中的食材,又讓蘇盼去取來所用的藥草,這才開始著手熬制。

原來這半夏秫米湯最是安神和胃,也能使得無眠之人安睡,當下秦崢先將取了秫米半勺,洗凈後泡水準備等下熬粥用。片刻功夫後,蘇盼氣喘籲籲地跑回來了,手裏拿著一個黃紙包,紙包裏是從隨軍大夫那裏要來的半夏。

秦崢命蘇盼將那半夏放在小鍋中熬煮,倒得最後只剩下一碗湯,便停火,取出那半夏的湯汁,然後用籠布濾去藥渣。這時候洗幹凈了那小鍋,將半夏的湯汁倒進去,然後加水,放秫米。

秦崢只覺得渾身沒勁兒,當下無精打采地道:“這熬粥啊,最要緊的是大火開,小火熬。如今你先燒大火,等下開了,你就再竈膛裏放一根柴,讓它慢慢燜著吧。”

蘇盼正坐在竈膛前與火鬥爭呢,她原本是個千金小姐,雖說來到落甲山後也時常混在竈房,可都是幹一些指揮下令的大事,何曾親自燒過火。如今這麽一燒,很快竈膛裏便冒出了濃黑的煙來,嗆得她直咳嗽。

一旁的火頭軍小心地從旁看著,見此情景,忙要上前幫忙。

蘇盼卻是堅決不挪地兒,她是要親自做一碗粥來給放哥哥喝的。

火頭軍無法,只好指點蘇盼如何燒火,最後兩個人一個拿著燒火棍撥弄,另一個負責扇風,總算將這竈火調理妥當,小火苗歡快地舔著竈膛口。

待鍋裏燒開了,秦崢便命改成小火,火頭軍又是一番指導,總算那火便沒了,竈膛裏只有緩慢燃燒著的紅色碎柴在悶燒著。

秦崢此時已經對給自己做一個好菜來改善下口味不感什麽興趣了,見此情景,便道:“熬上一兩個時辰,便可以出鍋了,到時候你去送給路放就可以了。”

蘇盼此時細白的臉上已經熏得一道黑一道白,聽秦崢這麽說,綻唇笑道:“好的!”

蘇盼望著秦崢的背影離開,卻見那背影孤高漠然,她再一次覺得這個女人實在是不像一個女子,長得比一般女子要高挑,性子也和普通人不一樣。

她甚至覺得,假如她們換一種方式認識,她也許會更喜歡這樣的人。

蘇盼想著這個,忽地想起那個被自己偷換了的畫軸,於是頓時心裏很是不安。

她當時一念之差,事情必然是做錯了的,可是該怎麽彌補呢?難道她要堂而皇之的拿著那畫軸去還給秦崢,告訴她說我把鳳凰城城主送給你的禮物偷梁換柱了?

蘇盼縮了縮脖子,她還真不好意思這麽去承認。

她又回想了下那畫,想著一個男人送一個女人一副另一個女人的畫,這個情景也實在奇怪。

她琢磨不明白,如今也只好先不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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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這幾日,路放的日子過得也實在不好。當他賭氣地將那個無情無義的女人從自己的日常生活中暫時性的隔開後,他發現自己的心也跟著落在那個松木屋裏了。

每日裏依然是和將士們操練,每日裏依然是會和諸位將軍商討各種事務,每晚上依然會就著油燈讀一些書。不過做什麽都仿佛心不在焉,路一袁偷偷地說,大家現在都覺得他操練士兵太過了,將士們叫苦不疊。

路放自己也覺得很苦,嘴裏是化不開的苦,吃什麽都沒有味道,晚上躺在床上,睜著雙眸無法安眠。看到月亮就想起這個月亮也照著那個無情無義的女人,看到松木就想著那個女人屋子裏的松香很好聞……

他的這般異樣,自然被大家看在眼裏。路一龍小心地跑去要試探秦崢,被他沈聲止住,諸葛銘提議幹脆和秦崢挑明了,被他冷眼一掃,而就連他的三嫂霸梅,也發現了他的異樣。

霸梅對秦崢是有些了解的,她知道這件事並不是大家以為的那麽簡單,秦崢這個人的心性也實在和常人,於是不說什麽,只經常帶著路不棄來找路放。

路不棄如今已經能夠被人扶著在地上挪動幾步,小腳丫胖嘟嘟的,兩只小手肥得五個酒窩,很是可愛。路放見了這三哥唯一的血脈,心中感動,便逗路不棄玩,一時又和三嫂說著,等路不棄大了,自己要親自教他武藝。

可是沒說了幾句,忽然又起了一樁心事。

不知道自己何年何月才能有個一男半女?

路放想到這個,心中越發苦澀了。

秦崢那個女人,會有一天為他生兒育女嗎?想想這事都有些不太可能。

這一日,路放正在案前對著一張落甲山地形圖揣摩。如今落甲山已經有堂堂二十五萬大軍了,這些人都要吃飯的,一時半刻可以靠何笑,時間長了卻是不能。是以如今他也該思慮著如何自給自足了。他仔細地研究著這附近的地勢,哪裏適合駐兵紮營,哪裏適合開墾荒地。

正想著時,卻見外面路一龍來了,歡天喜地的,手裏還提著一個食盒,拿到路放面前道:“少爺,嘗嘗這個如何?這是竈房親自為你做的。”

那食盒打開後,卻見是一碗秫米粥,秫米長得比普通的粳米要粗硬,熬出粥來是略帶粉紅色的,米粒綻開來,猶如山上初初綻放的小雛菊。路放一見,倒確實是餓了,便端起來,用湯羹來喝。

這粥一入口,只覺得香甜黏糯,醇厚軟綿,且粥的清香中還帶著淡淡的藥香。

路放嘗過後,便擡眼問路一龍:“這是誰做的?”

路一龍神秘兮兮地道:“少爺猜猜?”

路放垂眸望著那粥,心中卻是一暖,唇邊便慢慢綻開一點笑意。

其實根本不用猜,他對那個女人的料理粥食手法極為了解,這粥如此軟糯,香味清淡,又是藥膳,萬萬不是普通的火頭軍做的,定然是她了。

路一龍見路放一改這幾日的沈郁冷肅,竟然露出一個看起來像是笑的表情來,一下子仿若雲開天霽一般,整個人豁然開朗。當下心裏高興,一拍大腿道:“原來少爺如今這麽喜歡喝粥啊!早知道我路一龍為你做了。”

路放不言,只抿唇品粥,粥香軟糯,吃在口中,暖在胃裏。

她到底還是關心自己的,這幾日不曾見,不知道她都想什麽,怎麽忽然自己跑去竈房給自己做飯了呢。

路放揣度著秦崢心中所想,一時覺得苦澀,一時又覺得甜蜜,整個心緒都被那秦崢牽動著。

這粥喝到一半時,路一龍從旁看他吃得喜歡,便不由再次嘆息:“沒想到,這嬌滴滴的千金大小姐,如今也下得竈膛了,還做得這麽好吃。”

路放聞言,那剛舀起的湯羹停頓在唇邊,皺眉道:“什麽意思?”

路一龍道:“我是說蘇盼啊,她做得這粥,不是連你都喜歡嗎?”

路放聽了這話,整顆心從雲端漂浮一直墜到了萬丈深淵。

他是知道蘇盼的,也是了解秦崢的,這手料理,唯有她能有這般功夫了。

如今這粥是蘇盼做的,那必然是秦崢教的了……

自己疏遠了她,她不想著和自己親近,卻去教其他女人做粥來討好自己。

路放忽然想起昔日在十裏鋪,她撮合自己和柳兒翠兒的事,難不成她如今又要撮合自己和蘇盼?

路放想到這個,整個臉都黑了,眸子裏是一片陰沈之色,猶如狂風驟雨欲來的前夜。

路一龍卻是嚇了一跳,忙問:“少爺,你這是怎麽了?我說錯了話?”

路放面色僵硬,將手中那湯羹重重戳在碗中,頓時,那碗幾乎要四分五裂了去。

緊接著,他猛然站起,拿起那粥碗,走出了松木屋,甩手狠狠地將一碗粥扔到了一旁的亂石中。

“砰”的一聲清脆響聲,那碗和粥便不見了。

他重回到屋內,對著目瞪口呆的路一龍,沈聲喝道:“你出去吧。”

“可是……”路一龍實在沒想明白少爺這是怎麽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說錯了什麽話,更不知道如果自己出去,盛怒之下的少爺一個人在這裏會做什麽,他滿臉擔憂和不解。

路放瞇眸,陰聲道:“出去。”

這一聲,低,沈,輕,卻充滿了濃濃的危險。

路一龍再也不敢多問,忙一個打恭,趕緊退了出去,臨走前,還細心地為他關上了門。

待出去後,他腳下一竄,趕緊去找諸葛銘了。

他雖然不明白到底怎麽了,可是卻知道,少爺的情景很不對很不對啊!

諸葛銘聽了路一龍這一番描述,頓時領悟了少爺的心思,於是便讓路一龍從旁等著,自己收了蒲扇,背著手來到路放門前,輕輕敲門。

路放滿心陰郁地躺在床上,只覺得渾身沒有半分的力氣。此時聽得敲門聲,知道必然是路一龍請來的救兵。

他明白剛才自己有些失當了,自己如今身為這二十幾萬大軍的領將,原本不該如此意氣行事。

他苦笑一聲,起身來,開了門。

諸葛銘細細觀察,卻見少爺雖然面容有些蕭條,可是神色如常,並不是如路一龍所言仿佛天塌下來一般。

☆、96|結親3

接下來幾日,路放依然不去見秦崢,倒是諸葛銘,特意來到了秦崢的松木屋。

落甲山說得上名的大將,除卻如路一袁等因為親自帶兵,便在遠處和駐軍一起居住,其餘的都是住在後山這一片松木屋中的。路放路一龍和諸葛銘等住的是前一排。後面這一排,緊靠著山的,倒是空置了下來。如今其中這一間,便一直給秦崢住著。

這間松木屋,倚山傍水而建,松木屋之後便是連綿山巒,松木屋之旁都是盤踞百年的老松樹,松樹一旁有溪水汩汩,倒也清雅。

此時秦崢斜靠在松樹下用木墩子做成的長椅上,瞇著眸子,正在那裏慢騰騰的將熟透了的松子剝開,一粒粒往嘴裏填。此時正是松果成熟的季節,松葉雕零,松果變成蓬松松的褐色,這漫山遍野的,擡手一摘,便可吃將起來。

黃昏時的陽光經過老松樹篩過後,灑在她的臉上,把她整個人映照得仿佛散發著淡紅色的光暈。偶爾有黃色的落葉打著旋兒,緩緩落在她的衣服上,她也不動,只瞇眸笑著。在她的身側,有一只白凈的小兔子,眼睛滴溜溜的,走來走去,也不怕人。

諸葛銘嘆息,這實在是一個太過淡然嫻定的女子,也難怪路家最能神機謀算的九少爺也降伏不住了。

凡是能入他人彀中的,皆因心中有欲。若是無欲無求,自然便能逍遙自在。

諸葛銘一聲嘆息,秦崢自然是聽在耳中的。

她淡道:“諸葛先生怎麽來了。”

嘴裏這麽問著,身子卻是連動都不曾動。

諸葛銘苦笑,怎麽連這淡而無味的語調,都和自家少爺一個模子出來的一般呢。

諸葛銘上前一拱手,道:“諸葛銘前來,是想請教秦姑娘一件事。”

秦崢慢騰騰地坐起來,睜開眼,道:“你問吧。”

諸葛銘一笑,這才道:“姑娘昔日在高璋身邊,可曾聽過高璋身邊有一個雙十年華的女子?”

秦崢挑眉,眸中泛起疑惑。

高璋身邊的女人,當年除了自己,勉強算得上是霸梅?除此之外,南蠻軍中幾乎沒有其他女人了。諸葛銘問這個做什麽?

諸葛銘見此,只好解釋道:“如今我們得到情報,說高璋當初離開大炎,身邊帶著一個雙十年華的女子離開的。我等疑惑,這是什麽女子,竟然讓高璋在匆忙逃命之時依然帶著。”

秦崢聽到這話,憶起高璋,低頭沈思一番,最後終於擡眸,道:“我從未聽說過這樣一個女子。”

諸葛銘見從秦崢這裏挖不出什麽消息,只好道:“既然秦姑娘不知道,那我們另想其他辦法吧。”

相對兩無言,諸葛銘靜默了片刻,終於又試探著道:“姑娘,有一件事,不知道諸葛銘當講不當講。”

秦崢擡擡眼皮子,懶懶地道:“諸葛先生比我見識多,書讀得也多,自然明白什麽當講,什麽不當講。如果諸葛先生覺得不當講,那就不要講好了。”

這話,噎得諸葛銘一時無言,半響終於道:“就算不當講,還是得講。”

秦崢點頭:“那就請講吧。”

諸葛銘到底臉皮厚,當下笑了下,道:“秦姑娘可知道,最近我們少爺寢食難安,人都消瘦了一圈?”

秦崢蹙眉:“這個倒是不知道,我好幾天不曾見過他了。他怎麽了?”

他怎麽了?這話問得好生輕巧。

諸葛銘審度秦崢神色,卻見那眸中雖淡,倒是確實難得地寫著憂慮之色。

當下略一沈吟,或許這女人心中此時對少爺並無其他想法,不過到底是關心少爺的。

諸葛銘心中有了底,便不動聲色,故意道:“或許是為了皇上要賜婚的事吧。”

秦崢聞言,道:“賜婚一事,我也聽說了。只是也不至於讓他如此寢食難安吧。”

諸葛銘聽了這個,故意憂慮重重地道:“秦姑娘有所不知啊,如今皇上催得緊,少爺也不好公然抗旨不遵。可是若真娶了那公主,又怕日後行事諸多不便,受那孟南庭掣肘。”當然不是受孟南庭掣肘了,不過這裏面有些事,諸葛銘總不能講得那麽直白。

這件事其實秦崢早已想過了,當下直言道:“若真得娶了雲若公主,未必就不好。”不過這位諸葛銘看著很是精明的樣子,怎麽可能想不清楚其中的關節呢。

諸葛銘聞言,呵呵一笑:“可是少爺卻自有一番志氣,不願意以自身婚事來下註,況且路家昔日的事,姑娘也是知道的。”

秦崢點頭:“這倒也是。”

諸葛銘話已經說到這裏,只好繼續道:“如今少爺最愁的,便是該如何拒絕皇上的賜婚。最近這些時日,我們也在想著,有一個法子,是最穩妥不過的了。”

秦崢最近偶爾也在為路放琢磨這件事,聽他這麽說,便問:“什麽法子?”

諸葛銘一笑,道:“若是少爺能夠趕在皇上賜婚的聖旨之前成親,這件事不就解了?”

秦崢聞言,皺眉半響,點頭道:“這倒是一個好主意。不過這成親不是說成就成的,至少了,也該有個新娘不是嗎?”

諸葛銘嘆息:“是啊,只可惜,總是少了這麽一個人啊!”

秦崢聞言,心中已經明白,這諸葛銘繞了偌大一個圈子,原來這話頭竟然是在這裏截著自己。

當下秦崢便故意道:“雖說少了這麽一個人,可是只要諸葛先生留心找找,總是能找到的。”

諸葛銘聽她這話,便細細察她神色,卻見她的眉眼影藏在樹蔭裏,只那麽半合著,神情卻是看不清楚,只是總覺得有些蕭瑟。

諸葛銘細細看了半響,最後終於不再說話,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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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心內郁結的路放,山雞叫了三聲,就已經起床了,開始在山地的操場上晨練。很快諸位將士也都帶著屬下開始在落甲山各處山頭的操場晨練了。一眼望去,就著朝間迷朦的山霧,只見各處山上都有操練的將士,高亢的口號之聲響徹山澗。

就在路放所在的這個山寨子裏,將士們頂著初冬的料峭,一個個脫去了上衣,只著單褲,在這校場操練武藝。

路放負手而立,望著在霧氣中那一個個精壯的漢子。結實的胸膛,黝黑的肌膚,健壯的步伐,汗水從他們胸膛一滴滴淌下,胸膛上的熱氣幾乎驅趕了周圍的寒涼。

二十幾萬的血性男兒,潛伏在這落甲山,伺機而起,光覆這大好河山。

回首間,是連綿不絕的山巒,巍峨雄壯。此時朝陽自山的那邊漸漸起來,萬道紅光將這一片大好山河籠罩,好一派瑰麗景象。

江山大好,怎不引得群雄競相折腰。

垂眸間,思緒翻飛。

國仇家恨,被踐踏的土地,失所的流民,餓殍遍野的村莊,這是南蠻的鐵蹄留給大炎的傷痕。

路放望著這山間繚繞的霧氣,在這霧氣中,眼前仿佛浮現一個失去了顏色的紅頭繩,在那裏瑟瑟的發抖。

他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吐出了這些日子堵在心間的郁氣。

光陰大好,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怎麽能一直沈湎於兒女情長。

就在這時候,連裕急匆匆地前來,到處找著路放,待見了路放,氣都來不及多喘一下,便忙稟道:“將軍……將軍,秦姑娘下山了……”

路放心猛然一沈,忙命道:“下山?說清楚些!”

連裕忙道:“是秦姑娘,說要離開了,留下一個信函,然後要了一匹馬下山去了。”

路放瞇眸,緊抓住連裕:“往哪個方向走?”

連裕被抓得太緊,喘息艱難,不過還是努力道:“正門……我們想攔,但攔不……”

他話沒說完,路放已經不見了蹤跡。

他拎起外袍,裹在身上,緊接著抓了一匹馬,翻身矯健地躍上,然後便打馬狂奔,向正門山下方向風馳電掣而去。他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一般,看得一旁的將士們目瞪口呆,伸出的長矛都忘記收回,差點紮到前面的人。

路放一路狂奔,前去追趕秦崢,下山路陡峭,騎馬極險,他卻全然不顧,心在狂跳,腦中只回旋著一件事:若是她真要走,他該怎麽留她?

腦中一片空白,他在這濃濃的驚慌中,竟然無法抓住一個浮木來做理由,去說服她留下。

其實,原本就是沒有理由留下她的,是嗎?

於是,在這趕馬狂奔中,路放的心,冰冷徹骨。

待到了山腳下,一個猛轉,卻見前面古木之下,有落葉繽紛,那人騎著一匹老馬,正悠然地背著包袱前行,一邊行著,一邊哼著不知名的曲兒。落葉沾在她的衣擺,留戀不去,如同蝶兒一般在她衣間嬉戲。長發只簡單攏起,大部分卻如瀑布一般流瀉而下。

她是那麽的寫意和自在,看在路放眼中,卻是分外的刺眼。

路放打馬上前,橫著攔在她馬首前。

秦崢擡頭,見是他,當下笑道:“我這幾日打算離開,只是總不見你,也不便和你告別,便給你留了一個信函。”

有些話,她卻是沒辦法直接說給他,只好寫在裏面。

路放目光冰冷,道:“我不看那信函。”

秦崢見他依舊是難以說話的樣子,只好又解釋道:“包姑當日是因為去尋我才就此下落不明,如今一直不見人影。我想著現在天下初定,我這身子也好了許多,便想去尋尋她。”

路放定定地盯著她,目光如刀:“找到她呢,就再也不回來了,是吧?”

秦崢聽這話,卻是賭氣意味十足,便笑了下,不說話。

路放沈沈地望著她,也是無言,只能沈默。

寒風起,枯葉飄飛,秦崢的衣擺並長發也跟著飛揚。兩個人如此馬頭對馬頭不知道立了多久,終於,秦崢堅持不住了,她收起笑,牽著馬,調轉馬頭,換一個方向離開。

路放見她調轉馬頭,也不出聲,只是默默地打馬上前,再次攔在她馬頭前。

秦崢抿唇,淡掃了他一眼,又換了一個方向想要往前走。

路放打馬,超過她後,又攔在她馬前。

秦崢無語地望著眼前的人,少年不及弱冠,匆忙穿就的外袍,略顯淩亂,黑發上猶自帶著晨間的露水,騎著馬挺拔立在面前,好個英姿颯爽,野性十足。

那微抿的唇,壓低的眉,在在彰顯了少年的倔強和隱忍。黑如星子的眸,卻是帶著壓抑之氣。

秦崢見此情景,不免覺得好笑又好氣,便斥責道:“你這是到底要做什麽?”

路放垂眸,倔強而沙啞地道:“我不許你走。”

秦崢仰臉道:“我要去找包姑。”

路放擡眸盯著她看,略濕的發垂在額前:“其實我早就在派慕容楠暗中打探,如果有消息,自然會告訴你。”

秦崢聞言,聳肩道:“便是不找包姑,我也有其他的事要做。”

路放微一沈默,卻是道:“如果你有其他事要做,等我忙完了,我親自陪你去,如何?”

秦崢皺眉,低哼一聲:“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路放沈沈地道:“你如今身子不比從前,若是自己去,我不放心。”

秦崢聞言,盯著他晦暗不明的眸半響,忽然笑了:“原來你竟然是個無賴,說來說去,就是不讓我走。”

路放望著秦崢的笑,眸中泛起一點溫暖,耳間發燙,低聲道:“是,就是不讓你走。”

秦崢幹脆道:“好吧,既然如此,我先不走了。”

這話一出,路放倒是一怔,騎馬上前,與她並行,伸出手來握住她的,擡眼問道:“你可是說真的?”

秦崢斜望著他,眸中帶著戲謔的笑:“只是以後不許對我亂使小性子。”

路放聞言,臉上頓時泛起可疑的紅來。

秦崢看見了,越發的想笑,於是便大聲笑了出來。笑聲清越,驚飛了落葉。

路放見她這般樣子,自己也笑了。

秦崢原本就不同於世間普通女子,她這散漫冷漠的性子,根本不曾將俗世男女情愛放在眼中,他又何必非要耿耿於懷呢。

☆、97|結親4

自那日秦崢要下山,卻被路放追回來後,自此兩個人和好如初。於是落甲山的人們但見路大將軍但凡有些閑暇,便要去尋秦崢。如果有人要找路大將軍而不得,那去後面秦崢的松木屋裏找肯定沒錯的。

諸葛銘對此感到很憂慮,如今皇上又是一紙書函前來,提及皇上感念路放擊敗南蠻之功,要特意派人來犒賞全軍。而這次派來的人中,有一位皇上身邊最為親近信任之人,請路將軍務必好生款待。

諸葛銘心知,這個最為親近信任之人,怕就是皇上避開孟南庭耳目特意派來商談雲若公主和少爺婚事的人。雖說從大局來看,少爺若真娶了公主,倒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可是諸葛銘眼看著如今少爺和秦崢種種,知道自家少爺的性子,離開了秦崢他是魂都丟了,怎麽可能拋卻秦崢另娶他人?

問題是,如果少爺再不趕緊將這個秦崢拿下娶進門來,怕是那個雲若公主就要被皇上嫁過來了。

這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諸葛銘眼看著這兩個人依然悠閑自在,在那裏玩落葉看枯枝,還在後院搭建個竈來做什麽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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